丁一木

    从电视上听说国家大剧院建好了，不久就要开张，让我这住在北京的老头子很是高兴了一把，竟产生了不用痒痒耙而改用皮炎平的冲动，更让我高兴的是里面还卖一二十块钱的票，这一重要信息让我体会到了久违的高潮，一激动，就把拐棍扔一边去了。

    但老头的高潮时很快就会过去的，何况又是本无其事的虚高，况且我还听清了后面的补充：这样的大众票只有一二十个，我不得不去拾我那拐棍;随即又听到买这样的票只能站着时，我一屁股坐地上了。

    定了半天神，我才想通了点儿。是啊，人家那叫国家大剧院，是给国字辈的人物们准备的，你一个糟老头子去凑什么热闹！再说了，一二十块钱谁白给你啊，那还不是儿女们从牙缝里挤出来孝敬你的，他们摆小摊打短工风里来雨里去容易啊，而且你这一出门，他们还能安心革命工作吗，这不是给社会制造不安定吗？得了，还是在家忍着吧。

     坐在了台阶上，我又多想通了一点儿。去什么鸟剧院！我这把年纪了去给他们站岗，没门！自己一个人呆在小院里，听听戏匣子，唱段《空城计》，不也是一种境界吗？如果还不满足就出去走走，看看放学的小孩子，听他们的父母问个好，不就全齐了？去什么剧院，人家苏比不就是在街上听了会儿赞美诗就醍醐灌顶心灵澄澈了么。

     把自己搁进躺椅里，就想通了一半了。唉，人家也不易啊，花了那么多钱，不赚回来交待得了吗？让富人们多进去几个多掏点钱，也算是请君入瓮式的劫富了；真要是把座都弄走光把票卖给我们这些穷鬼，什么年代能收回成本来啊，那可是我们纳税人的钱啊！再说了，十几个座就不少了，两会时你见了没？八亿农民才出几个人大代表？瓜子不大是个人心，这你得知足，就算是留一个座，那也是想着咱穷人不是？

     从旁边的小桌上端过杯茶水来，我这心里就想通一半了。这国家剧院的经理就是好，明告诉你就十几个站票，不想铁道部那些龟孙子，说是不涨价，排队排第一都他妈的买不到票！还有我们街口那美容院，说是免费，贴上面膜才跟你要钱，那心啊，就跟那面膜一样黑！这人哪，就得像人家经理这样实诚！都是人，谁比谁能傻一半啊？

     一杯香茶饮尽，我都想通了。就像人家黄宏说的，各人有各人的道，犯不着急着去跟他并轨；真到了与民同乐的时候，咱去对经理说句好的，兴许人家还能同意咱带个板凳进去呢。

     放下茶杯后，我竟为经理鸣开了不平，因为还有人公开抱怨站着欣赏不是滋味，像赵丽荣说的什么托一样。这我得替咱经理说你几句了：毛主席当年在闹市里都能品出读书的乐趣，你好赖都进国家大剧院了还烧什么包？！要是你没那个细胞，叫你趴钢琴上去你能听出啥来？再说了，你都到站着听的地步了还挑三拣四的，贫不贫呀！像你这种人要是要饭去也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，说不定还嫌人家不让你进人民大会堂里去要呢。

     闭目养神，过了片刻，忽而又为那位经理担了点儿心，哎呀，要是那些父老阔少们熏到了艺术的最高境界都奔了维也纳，咱这国家大剧院可咋办？小厮来问经理还开不开门时，经理有气无力地说：

     “开，开------”

      小厮跑去开门了，经理在后边大骂：

      “开什么玩笑！”